體壇周報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

這不是“好米蘭”，也不是成功的米蘭，卻至少是荷蘭人的米蘭。剛剛過去的這個賽季，AC米蘭遭遇歷史低谷，但至少在時隔多年后，又一個荷蘭人站在紅黑舞臺的中央，他用一次次進球、助攻、挑傳和直塞，努力地維持著這家豪門的尊嚴，并盡可能地將自己臉上標志性的笑容傳遞給球迷們。那笑容帶著無憂無慮，又帶著點害羞，它屬于蒂賈尼·賴因德斯。

紅黑MVP

在米蘭主場對陣蒙扎的賽季收官戰前，賴因德斯領取了意甲2024-25賽季最佳中場的獎杯，可隨后等待球隊的卻是超現實主義的抗議。這是賴因德斯前途的隱喻：他很棒，但在一場災難過后，他不得不離開。西多夫的米蘭生涯持續了10個賽季，三劍客中最晚加盟、最早離隊的里杰卡爾德，也身披紅黑間條衫踢了足足5年。賴因德斯在加盟兩季之后匆匆離開，球員本人收獲的是更遠大的前程，俱樂部則賺得盆滿缽滿——在一個無緣歐冠的賽季之后，這變得至關重要。米蘭官方在社媒上表示：“謝謝你，蒂賈尼！”這確實是真心話。

AC米蘭隊內評選2024-25賽季的最佳球員，賴因德斯應該是最有力的候選：普利希奇同樣出色，可他的表現浮動比荷蘭人更大，在孔塞桑變陣三后衛后并不適應；福法納在賽季前半程是賴因德斯的好搭檔，兩人連線屢次幫助紅黑軍轉危為安，可法國人的低級失誤實在太多，無法給到防線可靠的保護；萊昂在聯賽中完成8球10助攻，然而狀態實在神鬼莫測，強強對話的表現整體令人失望，主場更是未能打破球荒。

賴因德斯的輸出則穩定得多。聯賽中，他獻出10粒進球和5次助攻，米蘭全年足足輸了10場意甲，可在荷蘭人直接參與進球的場次中，他們只有一次告負；歐冠賽場上，賴因德斯對陣布魯日10分鐘內梅開二度，幫助兩連敗開局的球隊收獲首勝，隨后客戰伯納烏的焦點對決，他不僅左腳破門鎖定勝局，而且全場52次傳球51次成功；意大利杯，他在半決賽“客場”大勝國米一役同樣有所收獲，盡管彼時的位置已經退回到后腰，卻依然保持著對球門的強烈侵略性。

整個賽季，賴因德斯在AC米蘭直接參與了20粒進球——考慮到他加盟首季的表現，這樣的成績單幾乎顯得不可思議。事實上，紅黑軍團在冬天前往沙特踢超級杯，順便在訓練場上與皮奧利重逢，米蘭舊帥和昔日弟子們一一致意，輪到賴因德斯時，他忍不住調侃了一句：“我執教的時候，你的射門可總是偏出！”的確如此：在之前的2023-24賽季，賴因德斯整年只有4球4助攻入賬，但實際得到的機會要多得多。哪怕是進球時，你也感覺他的射門踢得太正，只是碰巧對手門將足夠“配合”。過去的一年里，賴因德斯完成了巨大的進步。

按下盈利鍵

在米蘭跌破下限的一年，賴因德斯的技術水準、實際貢獻和比賽態度始終在線。這也讓意媒打出“賴因德斯，紅黑之心”的標簽，甚至將荷蘭人奉為“米蘭主義”的代言人，并表示如果隊內有11個賴因德斯，米蘭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境地。直到賽季尾聲，《米蘭體育報》依然在替俱樂部盤算著如何留住荷蘭球星，未曾想紅鳥壓根就沒動過“留人”的念頭。賴因德斯轉會曼城，來得自然而然。世俱杯的存在，改變了食物鏈頂端豪門的引援節奏，也加快了這筆交易的完成。

米蘭需要靠賴因德斯套現：荷蘭人的轉會費達到5700萬歐元，外加1400萬獎金（其中800萬條件較易觸發），即便只算上基礎費用，也已經是米蘭歷史上賣出的第三高價，僅次于2009年夏天的卡卡（6700萬）和兩年前的托納利（5890萬）。賴因德斯轉會米蘭時身價的攤銷余額，還剩1230萬歐元左右，但紅黑俱樂部還需要向阿爾克馬爾支付球員出售收益的10%分成，因此最終落到賬目上，帶來的盈利額約為4020萬歐元。

如果沒有這筆交易，米蘭在2024-25財年預計虧損2500萬歐元左右（球隊戰績不佳，贊助費也受到直接影響），而在賣掉賴因德斯之后，米蘭能夠連續三個賽季實現盈利：按目前的情況，預計在本財年盈利1300-1400萬歐元。

今年3月與AC米蘭續約時，賴因德斯曾經表示：“米蘭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他和家人住在米蘭城里，時常來到市中心購物，看起來對這座城市很有歸屬感，也公開表達過在紅黑軍團征戰多年的愿望。即便如此，在曼城的橄欖枝到來時，不會有太多人責怪賴因德斯的決定：在加盟藍月后的采訪中，他表示希望與球隊一起沖擊英超和歐冠冠軍（當然還有世俱杯）。除卻薪資待遇的差額，目前這支米蘭也無法給他這樣的豪情壯志。

消失的錨點

即便如此，賴因德斯在轉會前夕的一番表態，還是引起了球迷們的爭議。據《米蘭體育報》報道，他在荷蘭對陣芬蘭的友誼賽賽后接受采訪，表示自己對加盟曼城感到很興奮，并已經迫不及待希望代表新東家踢世俱杯了。這篇報道被各國媒體大量轉載，但沒有搭配原視頻。賴因德斯的原意是否如此？米蘭球迷們很在乎。

為什么在乎？在這個動蕩的夏窗，紅黑世界需要找到一個可靠的情緒錨點。賴因德斯被出售，本身沒有問題：他是個很不錯的中場，卻從未在攻守兩端取得平衡，本賽季驚艷的進攻數據也離不開球隊體系的襯托，6000-7000萬歐元大概算得上他的身價高點。真正的問題是：賴因德斯本來是這支球隊為數不多的可靠球員之一，甚至有媒體有些夸張地將之形容為“米蘭之魂”。他不是托納利，可他的離隊依然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人們的信心根基。

賴因德斯的離隊，連同米蘭近期傳出的各種轉會傳聞，都在證明這支球隊不再有非賣品。特奧的續約談判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任務，紅黑軍團想要將法國人送到利雅得新月，卻被球員本人拒絕（類似地，可以推斷米蘭在年初冬窗時，確實對科莫引進特奧敞開了大門），但米蘭左后衛依然很有可能在這個夏窗離隊。類似地，邁尼昂的續約也成了大問題，俱樂部管理層當初質疑球隊一號門將的傷病和狀態問題，在談判中并未開出理想價碼，而作為米蘭正牌隊長的邁尼昂，事實上是想盡快加盟切爾西去踢世俱杯的（雙方最終沒有就轉會費達成一致）。

這些事件，都傷害著紅黑擁躉們的感情。今年年初，賴因德斯在一次采訪中曾經這樣說：“當初在阿爾克馬爾效力時，我本來計劃先加盟一家荷甲豪門，之后再去國外發展。AC米蘭的邀約到來后，我們決定跳過這個‘中間階段’。”聽起來，米蘭應該是他的終點，而不是經停站——可事實與此不同。很顯然，AC米蘭球迷們絕對不希望主隊成為又一個阿爾克馬爾，亦或是埃因霍溫、費耶諾德。

紅鳥也會這么想嗎？只有時間能給出答案。一個積極的信號是：阿萊格里希望留下邁尼昂，并依然讓他作為更衣室的領袖，盡管法國門將的合同明夏就要到期。聽起來有點奇怪，但這是米蘭以競技表現為先、愿意冒球員合同到期風險、也拒絕賤賣的一個例證。另一方面，即便賣掉了賴因德斯，米蘭資方依然不會將其他球員全部“鎖在”隊內——只要價格合適，一切都可以談。出售賴因德斯讓米蘭本季財報扭虧為盈，不過更難受的還在后面：2025-26賽季，沒有歐戰可踢的米蘭收入銳減，屆時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賴因德斯，幫助美資彌補虧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