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晁立志

職業足球這一行最直接的規矩之一，就是當一名新帥輸掉第一場，管你是屁滾尿流落花流水的完敗，還是高昂著腦袋悲壯倒下，蜜月期就結束了，接下來球迷會各種橫挑鼻子豎挑眼。

最糟糕的是，蒂亞戈·莫塔還是第一種情形，除了下半場大換人后一度場面有所起色，全場絕大部分時間，被剛剛輸拜仁4個球的斯圖加特按著摩擦，門前各種心驚肉跳，即使是對手揮霍了一個門柱，一個點球，一個進球被小黑屋吹掉，最后還是取得一場當之無愧的勝利。

“出來混，遲早要還”

宏觀角度，這就是莫塔的傳控踢法被破解的必然。實際上在10月國際比賽日前，莫塔的球隊已有強弩之末的征兆，主力傷缺，打法被摸透，中鋒狀態低迷，空有控球率，進球嚴重偏少，這些都是傳控型球隊先天的遺傳疾病，只是在斯圖加特這一場被徹底放大。

實際上，上一場拉齊奧已經有了破解尤文后場傳控的苗頭，他們專抓尤文的提速點，使得尤文在準備提速時非常難受，只是意外紅牌使得拉齊奧頓時縮回窩內，結果尤文全場人數占優，手段卻寥寥無幾，靠著烏龍運氣，僥幸拿下。

運氣球是要被中和的，就像對萊比錫那場那樣，極度不可思議的運氣，加球員逆境中的拼搏，造就了奇跡般的勝利，但是代價是付出科普邁納斯與布雷默兩名絕對主力的傷停，相當于一盤棋讓掉兩個車，而且當時尤文已經暴露了體能漸竭，狀態走低，于是馬上被卡利亞里“還”了一場平局，意甲首破金身，丟了到手的主場3分。

實際上對斯圖加特這場尤文不能算運氣差了，哪有一場對手一門柱、吹掉一球、揮霍一點還算運氣差的？要差也是斯圖加特運氣差。本質上，尤文只是在還一些早該還的東西。

如果說拉齊奧通過抓節奏點破傳控，斯圖加特就是更簡單的——上強度。兇猛的逼搶，加上挪威主裁寬松的尺度，五五波倒地基本不吹，使得尤文后場傳控頻頻被抓，方寸大亂，從一開始，形勢就一邊倒。

諷刺的是，斯圖加特向莫塔展示了，進球其實可以很簡單，根本不必來來去去——被吹的那個球，門將后場出球慢吞吞，引起主場球迷不滿，全場大噓，打臉的立刻來了！哦是你們要我快點“出球”的，那我可出了哦，一個大腳，前場停住便掄，登時把全場球迷打啞了，打傻了。只不過，小黑屋抓到手球，讓尤文大門又茍延了半場。

回頭看來，也許那個球進的話，莫塔與尤文還有大半場來得及反應，結果，運氣偏偏要還的，而且還在補時最后一刻！

國際米蘭＞斯圖加特？

為什么賽季初至今，莫塔被吹力度不小的傳控，在斯圖加特面前完全失靈了？

除了對手上強度，微觀說來，就是莫塔輕敵了，斯圖加特-國際米蘭這兩場，主次沒分清方向，驕帥必敗。

看看對斯圖加特，莫塔排出的主力后防：薩沃納、卡盧盧、達尼洛、卡瓦爾。這四位，除了正選卡盧盧，薩沃納是青年隊拔苗，達尼洛是明顯被棄用的老將，賽季至今從未踢過一次整場。以常理度，“漏哥”早就心生不滿，賽前球員要求去掉合同中“出場50%即自動續約”條款，尤文球迷一片“哎呀老黃忠太偉大太感動了”，實則是球員離隊信號。至于卡瓦爾，賽季初踢了兩場，旋即打入冷宮不用，直到最近傷停太多缺人了，才又想起他來，偏偏上一場對拉齊奧，是他造了那腳烏龍，這下當然提拔。

發現沒？這四個人，完全是臨時拼湊的，從未一同配合過！誰習慣往哪里傳，傳時誰該到哪個位置，接時下一步又該往哪兒，從來沒搭過！

更何況，連門將都因為買進的“出球門將”迪格雷戈里奧，上一場對萊比錫紅牌，換成替補佩林，然后你要讓佩林來跟這幾位從未配合過的，一塊“出球”？

你說，尤文能不被抓得方寸大亂，狼狽不堪嗎？

莫塔已經咔嚓了絕對主力布雷默，現在一場歐冠，還讓后面五位從未搭過的，一塊傳控一塊出球，只能說，莫塔心真大。

莫塔為什么這樣做？也許他太輕視斯圖加特，不過一個更可能的理由是——國際米蘭。

斯圖加特-國際米蘭，連續兩場硬仗，以尤文目前傷停如此的家底，肯定是不夠兩下用力的，必須有一場陣容上要有所犧牲。

如果是這樣，莫塔的選擇說明了一切——他還是停留在老觀念上，畢竟與國際米蘭的結果，影響太大，壓力太重，他不得不把牌都集中到那一場打。

所以，加蒂就休一場，那么坎比亞索呢？他踢了國家隊，賽季至今連軸轉，迫切需要休息，可是上一場拉齊奧，賞了他隊長（算是對他公開回絕皇馬的獎勵），又打滿了，再不休不行了。好，那就只能犧牲斯圖加特這一場了。

可惜，如果說莫塔的技戰術，是現代的，美麗的，符合潮流的，那么他的輪換選擇，是守舊的，陳腐的，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在歐冠這個大前提下，十場國際米蘭，都不如一場斯圖加特。

一個真正的“現代”教練，會在拉齊奧、國際米蘭兩場中舍棄一點東西，集中全力吃掉斯圖加特這一場。反正意甲前四目標，總沒歐冠出線壓力大吧？阿萊格里那個陣容、那個狀況，都年年前四了（扣分另算）。

但是莫塔慫了，畢竟輸國際米蘭的話，意大利國內輿論壓力會持續幾個月，作為老意甲出身，他是深知這一點的。

“求道”派的弱環

莫塔的技戰術沒問題，符合潮流，從賽季開局至今，他的表現完全合格，同時也展現了他這一類教練的特點——求道。

什么意思？就是他們這一類教練，先有個戰術大框架，然后把球員往框架里裝，球員特點不符不要，一切為這個框架服務，也就是他的“道”。

這類教練，如果他的“道”成立，一切順理成章，包括莫塔自己，賽季以來球隊總體表現是成功的，他的“道”能夠立住。

但球場變化千千萬，經常會出意外，這類求道派教練，通常會出問題——換句話說，臨場的弱點，平時會被球隊的表現與實力掩蓋，一旦遭遇意外，這一類教練臨場的弱環就出來了。

安切洛蒂早期，“四個10號中場”，樹立了自己的“道”，但是他臨場很差，豈止很差，簡直呆若木豬，所以才各種被大逆轉，被翻盤，直到他吃過的苦酒比別人喝的涼開水都多，自然就油鹽不進了。

瓜迪奧拉縱然手握宇宙第一強陣，想挖誰隨心所欲，也是經歷過多年挫折，每年一爆冷，七八年下來，才最終修成曼城正果的。

相比之下，莫塔實在太年輕了。對斯圖加特的開局，他已全盤落入下風，之后的臨場，尤其換人，他遠遠不如他那位被噴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前任。

最后兩個換人，17歲的阿季奇替下沒有替補的中鋒弗拉霍維奇（賽后莫塔解釋是讓耶爾德茲打中鋒），終場前20歲的青年隊小將魯希替下赫夫朗·圖拉姆，正是這兩個換人，起到了反作用。

第55分鐘，莫塔連換坎比亞索、洛卡特利、維阿三人上去，尤文場面有了起色，開始有威脅、有機會了。然而10分鐘后，莫塔將弗拉霍維奇換下，戰況焦灼時拿一個17歲乳臭未干的青年隊小孩替補主力，這是對主力徹底不再抱任何希望的舉動，通常這種換人，球員是會與主帥翻臉的。

現在看來，夏窗尤文沒有考慮給弗拉霍維奇找個替補，低估了米利克的傷勢，完全寄希望弗拉霍維奇的發揮和米利克的盡快復出，可能是動搖整個賽季的敗招。弗拉霍維奇極其不穩定，情緒波動太大，而且就算他“發揮上佳”，以他的位置，也是極其需要替補分擔的。

前兩年，弗拉霍維奇啞火時，可以說米利克起了巨大作用，甚至超出了一名正常替補應有的作用，多場表現是挽救型的，但是，偏偏此刻沒有替補。

所以，弗拉霍維奇再低迷，無論如何此刻他必須在場上。換下后，很快惡果就彰顯了，尤文多次兩翼終于突破，很好的傳中機會，但中路沒人，沒有弗拉霍維奇，只能看著球白白的從門前橫著劃過。

“以控代守”的破產

最打臉的換人，20歲小將魯希換后腰圖拉姆，直接導致失球——特別是在補時階段，布雷默咔嚓，達尼洛紅牌，尤文中路已經沒有正牌的中衛了！（卡盧盧是被當“能邊能中”的特質引進的）而布雷默與達尼洛上賽季還是尤文最強的中衛組合！

沒有中衛了，然后把中場中路、唯一憑身體素質能與對方硬扛的圖拉姆換下，結果就是中路三防二時，被人一穿、兩穿、三穿，佩林縱有三頭六臂，也徒呼奈何。

歐冠如此重大場合，讓17歲、20歲兩個小將去換兩個極其重要位置的主力，成功的話簡直不知道會被怎么舔“果斷”，但是人類社會的常識和這一行的大概率，這樣做是吃太飽了，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是活得不耐煩了。

要么是莫塔心太大，要么是他被摩擦了一整場、到補時了還在輕視對手，要么是他對手下的能力狀態評估，出了嚴重問題。

這太像當年安切洛蒂那些“昏招”了。

同時，這也表明，其實莫塔在防守中的具體戰術是不靈的。賽季至今，尤文多次保持不失，靠的是“以控代守”，但這一場暴露出，當球隊真正需要防守、特別是必須死守時，莫塔是沒怎么練過的。

這方面，阿萊格里正相反，二進宮三年，紛亂的環境，離散的人心，價高質次的引援，導致阿萊格里根本捏合不起一個穩定的集體，只能靠他的裱糊功，也就是靠他的臨場手段，靠他的“術”拿分。三年來尤文至少1/3的積分，是場面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就靠阿萊格里臨場雞賊，偷雞摸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堆起來的。但是這樣踢，只靠阿萊格里的“術”，建立不起一支球隊應有的“道”，而且雞賊多了，當然就不靈了，總有被真實力爆錘的時候，這就顯得阿萊格里是個“無道昏帥”。

莫塔有道乏術，阿萊格里有術缺道，但正如有識之士在上賽季敲定莫塔時指出的，既然你接受了莫塔，就必須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弱項，哪怕他日后輸掉一些讓你七竅生煙完全無法接受的比賽。因為這個年齡的少帥，需要的正是歷練、敲打、學費，你尤文都已經給安切洛蒂交了恁多學費，到頭來看著他成為歐冠歷史第一名帥，難道還受不了莫塔輸球么？

《都靈體育報》頭版：莫塔，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