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上周日晚，當?shù)つ崴?middot;施羅德率領德國男籃在菲律賓馬尼拉帕賽市的世界杯決賽中戰(zhàn)勝塞爾維亞而歷史性奪冠，正在施羅德家鄉(xiāng)不倫瑞克的鄰城沃爾夫斯堡備戰(zhàn)的德國男足卻傳出換帥消息。弗利克在當?shù)貢r間中午12點22分，結束了自己在德國隊的“最后一課”。大約4個小時后，德國足協(xié)官宣解除他和兩位助教馬庫斯·佐爾格以及丹尼·勒爾的職務。就這樣，堂堂“六冠王教頭”只執(zhí)教了兩年就黯然下課，還成為德國國家隊（含前西德隊）歷史上首位被解雇的主教練。

9月10日中午，弗利克最后一次帶領德國隊訓練。

相比于他個人的遭遇，更令人痛心的是德國足球的現(xiàn)狀。那些在勒夫請辭和弗利克簽約時高呼德國足球天亮的人，被狠狠地抽了一個又一個耳光。如今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這支4屆世界冠軍已經(jīng)淪為面對哥倫比亞和日本都毫無還手之力，想贏任何一場球都異常費勁的二流球隊，被弗利克徹底糟蹋成了一個爛攤子。沒有人知道，在距離本土歐洲杯只有9個月的情況下，誰才能把它收拾干凈。

德國足協(xié)主席下逐客令

主場1比4慘敗給日本，連續(xù)3場不勝，過去一年間只贏過阿曼、哥斯達黎加和秘魯，世界杯小組出局，弗利克被炒一點兒都不冤，甚至這一刻來得實在是太晚了。早在世界杯出局后，他就應該和把他請回來的時任德國隊和德國足球學院總經(jīng)理比埃爾霍夫打包下課，而德國足協(xié)最晚也應該在6月那3場丑陋至極的比賽過后就動手了（相比于現(xiàn)在，當時市場上有更多賦閑的高水平教練），結果非要拖到歐洲杯賽季開始之后，在連續(xù)2場比賽之間才做這個姍姍來遲的決定。

正如德國媒體所披露的那樣，德國足協(xié)內部顯然早就不再信任弗利克了。盡管像德國隊主管沃勒爾仍試圖拯救弗利克，但大勢早就不可逆，再有任何風吹草動就足以導致弗利克下課。更多人原本以為，本周二晚一旦慘敗給強大的法國隊，弗利克肯定難逃一劫。結果，日本隊就提前做到了。

1比4慘敗給日本一戰(zhàn)，諾伊恩多夫、瓦茨克和沃勒爾（左起）在看臺上督戰(zhàn)。

按照德國足協(xié)所發(fā)表的聲明，解雇弗利克的決定是由德國足協(xié)主席諾伊恩多夫所提出，并得到了德國足協(xié)有限股份兩合公司股東大會和監(jiān)事會支持。去年3月才當選為主席的諾伊恩多夫表示：“委員會一致認為，德國國家隊在經(jīng)歷了近期令人失望的結果后需要注入新動力。著眼于本土歐洲杯，我們需要樂觀和自信。對于我個人而言，這是我上任以來最艱難的決定之一，因為我認可弗利克及其助教的足球專業(yè)水平和為人。但是對于德國足協(xié)來說，競技成功是當務之急，因此這個決定不可避免。”

上任以來，諾伊恩多夫先是趕走了在位超過18年的比埃爾霍夫，如今又成為德國足球史上第一個解雇國家隊主教練的人，這位德國足協(xié)主席并非真的那么弱勢——盡管普遍認為，擔任第一副主席的多特蒙德總裁瓦茨克才是如今德國足協(xié)在競技事務上的話事人。相比之下，諾伊恩多夫的前任弗里茨·凱勒當初在試圖趕走勒夫時就遭遇了巨大阻力，后來也因內部權力斗爭而下臺。因此，弗利克是在德國足協(xié)出現(xiàn)權力真空期時上任。兩年半之前見證他在3年合同上簽字的人，除了比埃爾霍夫，還有兩位代理主席賴納·科赫和彼得·彼得斯，以及司庫奧斯納布呂格，而非凱勒或諾伊恩多夫。

竟要與里貝克相提并論

弗利克這段短暫且失敗的執(zhí)教，期望與實際反差之大，在德國隊史上絕無僅有。在他之前，從未有人在執(zhí)掌德國隊帥印之前就擁有“歐冠冠軍教練”頭銜，更別說是德國足球史上唯一的“六冠王教頭”了。毫無疑問，無論是比埃爾霍夫和德國足協(xié)，抑或是普羅大眾，當初都對弗利克寄予厚望。即便不強求他立即帶隊重返巔峰，也普遍相信曾在勒夫身邊當了8年助教的弗利克，有足夠的能力和經(jīng)驗把德國隊帶回正軌，并在本土歐洲杯上出成績。而破紀錄的8連勝開局——盡管擊敗的只是羅馬尼亞、北馬其頓、亞美尼亞、冰島、以色列，乃至列支敦士登之流，更是將這種（盲目）樂觀和自信的情緒拉滿。

然而，從去年3月底在客場1比1打平荷蘭隊的友誼賽開始，又或者說從連續(xù)4場1比1開始，德國隊便逐漸恢復了2018年世界杯前后的面貌。去年6月中旬在門興格拉德巴赫5比2大勝意大利的歐國聯(lián)只是回光返照，也是弗利克任內面對傳統(tǒng)豪強的唯一勝仗。去年9月下旬主場迎戰(zhàn)匈牙利賽前，弗利克喊出了殺入歐國聯(lián)半決賽的口號。話音剛落，無精打采的德國隊就0比1輸球，遭遇弗利克任內首敗，連續(xù)3屆歐國聯(lián)都小組出局。

5比2大勝意大利，是弗利克德國隊帶給球迷最后的美好記憶。

后來的事情，已無需贅述。從兩年前的9月1日算起，弗利克在任僅737天，帶隊踢了25場比賽，只取得12勝7平6負，勝率僅為48%。比成績更為糟糕的是，德國隊在他手下非但沒有修復在勒夫任期尾聲已嚴重受損的形象，反而進一步被本國乃至全世界球迷嘲笑和唾棄。而弗利克在世界杯后一系列令人費解和毫無邏輯可言的人員選擇和戰(zhàn)術試驗，已然走火入魔，直接導致球隊在場上如同行尸走肉。

如此拙劣的執(zhí)教表現(xiàn)，在德國隊史上有且只有里貝克可與其相提并論。然而，里貝克的上任背景截然不同，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劇。當福格茨在1998年9月辭職之后，德國足協(xié)時任主席埃吉迪烏斯·布勞恩首先向英格蘭名帥羅伊·霍奇森發(fā)出了邀請，后來又找到了兩位前國腳布賴特納和施蒂利克，但每一次都改變了主意，最終才選擇了里貝克。

自從離開勒沃庫森帥位，里貝克已經(jīng)賦閑兩年多，一直在西班牙小島上打高爾夫。當接到布勞恩的邀請，他立即就接過了這份他自認為本該在1984年歐洲杯后就該得到的教職，施蒂利克則擔任他的助手。履新新聞發(fā)布會上面對記者的質疑，里貝克強調自己從未離開足球，“我經(jīng)常看電視和雜志來關注比賽。”這樣的回答，立即引發(fā)了群嘲。里貝克的處子秀，德國隊就在歐預賽客場0比1輸給了土耳其，到了1999年2月在友誼賽中客場0比3慘敗給美國，后來在1999年聯(lián)合會杯（1勝2負）和2000年歐洲杯（1平2負）均小組出局。

由始至終，里貝克都是一場鬧劇和災難。他的勝率只有42%（10勝6平8負），一直以來都是公認的德國隊歷史最差教練。而如今，弗利克成了隊史第2個勝率不足五成的教練。堂堂“六冠神帥”，帶領拜仁86場正式比賽豪取70勝與7個冠軍的弗利克，竟然要和里貝克這樣的輸家相提并論，是何等的諷刺。

里貝克是公認的德國隊歷史最差教練。

然而，這兩人之間確實又有很多相似之處，例如都曾在國家隊擔任助教（里貝克在1978年7月到1984年9月間輔佐德瓦爾），也曾執(zhí)教拜仁（里貝克在1992年3月到1993年12月間任教）。而最終，兩人成為了德國隊史上的兩大“爛帥”，球隊在他倆手下均不斷刷新下限。里貝克也是隊史最短命主帥（在位619天），弗利克則排在倒數(shù)第3，2006年世界杯后激流勇退的“改革先驅”克林斯曼（在位690天）倒數(shù)第2。

但即便是里貝克，好歹還知道引咎辭職，而弗利克直到下課前一天，仍嘴硬地自認為是“合適的教練”，最終導致自己成為隊史被炒魷魚的第一人。不是在國際大賽（世界杯、歐洲杯以及奧運會）之后，而是在一場友誼賽后下課，弗利克則是繼福格茨之后的第2人。25年前，在法國世界杯1/4決賽出局后飽受非議的福格茨，在帶隊打完客場2比1小勝馬耳他和主場1比1打平羅馬尼亞這2場友誼賽后徹底心灰意冷（被他重召的中場指揮官埃芬博格踢完這2場比賽后突然就以“想花更多時間陪伴家人”為由，宣布退出國家隊），提交了辭呈。

找接班人太難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找弗利克的接班人就難上加難。由于緊接著就是與法國隊的比賽，德國足協(xié)立即推出了由沃勒爾、漢內斯·沃爾夫和桑德羅·瓦格納所組成的臨時教練組，由他們來帶隊訓練和參加這場比賽。對于63歲的沃勒爾來說，此番重操舊業(yè)實在來得有些突然和尷尬。他說：“對我來說，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時刻，因為我在2月加入德國足協(xié)是為了盡一切所能去協(xié)助弗利克，去力挺他，以讓他可以取得競技上的成功。”

早在本世紀初，沃勒爾就意外地執(zhí)教過處在低谷的德國隊，當時他是取代了因吸毒丑聞而無法按計劃履新的道姆，成為了里貝克的繼任者。22年前那場在慕尼黑1比5負于英格蘭隊的“慘案”，就是在沃勒爾任內發(fā)生。那場慘敗，最終導致德國隊首次要在世預賽中打附加賽。好在巴拉克橫空出世，德國隊才有驚無險地淘汰了烏克蘭，后來還在韓日世界杯出人意料地獲得亞軍。但到了2004年歐洲杯，人才匱乏的德國隊再次小組出局，沃勒爾隨即請辭。

沃勒爾本世紀初在斯基貝的輔佐下執(zhí)教過德國隊近4年。

沃勒爾的兩位臨時助手是德國U20隊主帥沃爾夫和助教瓦格納。現(xiàn)年42歲的沃爾夫3周前剛剛獲任命為新設的德國足協(xié)梯隊、訓練與青訓主管，即他和沃勒爾共同成為了比埃爾霍夫的接班人。曾長期在多特蒙德從事青訓工作的沃爾夫執(zhí)教過斯圖加特、漢堡和比甲亨克，還曾在2020/21賽季最后兩個月前往勒沃庫森，成為彼得·博斯的臨時繼任者。當時把沃爾夫從德國足協(xié)租借過去“救火”的人，就是時任勒沃庫森體育總經(jīng)理的沃勒爾。因此沃勒爾在客串一場主教練的情況下找再熟悉不過的沃爾夫來幫忙，也就可以理解了。

年僅35歲的瓦格納應該無需多加介紹，這位效力過拜仁、霍芬海姆和云達不來梅等隊的德國前國腳2020年夏天以天津泰達球員的身份突然掛靴，隨即轉型為教練，上賽季以主帥身份帶領翁特哈興重返德丙后就加入德國足協(xié)，繼續(xù)深造。除了在U20隊輔佐沃爾夫，瓦格納也在沃爾夫成為德國足協(xié)梯隊、訓練與青訓主管之后，與本德兄弟、巴利奇、格爾蘭等人一道加入到“專家團隊”，協(xié)助沃爾夫開展青訓工作。

沃爾夫（右）和瓦格納臨時到國家隊幫忙。

德國足協(xié)要爭取在10月國際比賽周的美國之行到來前，敲定弗利克的正式繼任人選。沃勒爾透露，當務之急是尋找一名能帶隊在本土歐洲杯上實現(xiàn)目標的教練，但這個教練不會僅僅著眼于這屆大賽，而是“一個將長期帶領國家隊回到我們所熟悉和期待的水平的國家隊教練。”這個教練不僅要在精神層面激活德國隊，更要從技戰(zhàn)術層面解決很多在勒夫任內就出現(xiàn)，而弗利克未能解決的問題，例如基米希究竟更適合踢中場還是右后衛(wèi)？哪個位置才能將新隊長京多安的作用最大化？還要繼續(xù)信任從未在國家隊中靠譜過的埃姆雷·詹和呂迪格嗎？還要將希望寄托在發(fā)揮飄忽且難以找到合適位置的哈弗茨身上嗎？

克洛普、羅格·施密特和納格爾斯曼都有合同在身。

按照德國媒體的報道，兩年前以弗利克繼任者身份入主拜仁的納格爾斯曼是大熱門。這位36歲的少帥今年3月下旬遭拜仁解雇，但與拜仁的合同還剩3年，雙方仍未解約，這意味著德國足協(xié)如想請他，就要向拜仁支付高達8位數(shù)的解約金，這是足協(xié)所無法承擔的。而另外兩個潛在人選——同為56歲的克洛普（利物浦）和羅格·施密特（本菲卡），與各自俱樂部的合同也是簽到了2026年。其中施密特是在上賽季帶本菲卡贏得葡超冠軍前剛剛續(xù)約，新合同的解約金高達3000萬歐元。由于此前在勒沃庫森的工作經(jīng)歷，施密特是沃勒爾心儀的人選。

昆茨曾帶領德國U21隊2次贏得U21歐青賽冠軍。

有意思的是，按照土耳其媒體的報道，當初曾被看作是接替勒夫理想人選的昆茨，如今在土耳其國家隊也有下課之虞，甚至很有可能重蹈弗利克的覆轍——周二與日本隊的友誼賽可能會成為他的決戰(zhàn)。現(xiàn)年60歲的昆茨在2016年9月到2021年9月間執(zhí)教德國U21隊時成績出色，連續(xù)3屆U21歐青賽都殺入決賽并2次奪冠，如今國家隊中21到29歲的球員基本都是他從U21隊帶出來的。假如昆茨真的能恢復自由身，相信也會成為德國足協(xié)重點考慮的人選之一。

歐聯(lián)杯冠軍教頭格拉斯納值得德國足協(xié)考慮。

至于外籍教練，上賽季結束后與法蘭克福分道揚鑣的奧地利人格拉斯納（49歲），以及執(zhí)教過拜仁的荷蘭名帥范加爾（72歲）是媒體眼中的兩大熱門。相比于年齡太大且身患癌癥的范加爾，格拉斯納顯然才是符合長期執(zhí)教德國隊要求的人選。以格拉斯納執(zhí)教法蘭克福的方式和成績（2021/22賽季一路爆冷淘汰貝蒂斯、巴塞羅那和西漢姆聯(lián)等實力強于自己的對手，最終贏得歐聯(lián)杯冠軍），非常適合如今這支“實力并沒有自以為那么強”（新正副隊長京多安和基米希的共同觀點）的德國隊。如此理想的人選就擺在面前，德國足協(xié)高層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考慮一下。然而指望從未請過外教的德國足協(xié)拉下臉請一個奧地利人來執(zhí)教國家隊，似乎又有點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