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向佟

“也就紐卡能滿足這樣的轉會費和薪水。”這樣的句式，在今夏各路轉會傳聞中很常見，也很滑稽。周二官宣即將從里爾簽下22歲荷蘭中衛博特曼后，再去講紐卡斯爾聯今夏轉會預算只有6000萬至1億英鎊+賣人所得，而隊內工資帽更是不過周薪10萬出頭，智者們可能會更加嗤之以鼻。

但他們一定會失望的是：紐卡不存在像三大土豪先驅切爾西、曼城和巴黎圣日耳曼當年那樣豪購的可能性，邊都不沾；紐卡沒能力也沒意愿接納那些高薪過氣的豪門球星；甚至沒能力也沒意愿多簽幾個稍具知名度的球員。

博特曼僅是荷蘭U21成員，初始價格達到3180萬英鎊，算上浮動可達3440萬，這是基本符合市場行情、球員潛力外加少許紐卡溢價成分的價格。但這筆夏窗迄今英超第3高價的交易，并不意味著紐卡即將掀起什么土豪風暴。

低薪，高潛，強大精神

以博特曼（上圖）1.95米的身高、喜歡身體對抗和滑鏟的風格，以及良好的腳下技術，雖然速度和轉身是短板，但這位左腳將已是標準的英超中衛、現代中衛。紐卡球探部門盯他已久，但在阿什利時代不敢想，新政權豎旗后，博特曼成了引援檔次升級的象征。冬窗招攬不成，夏窗繼續。

紐卡號稱是擊敗了AC米蘭攬得強援，實則米蘭高層基本只有技術總監馬爾蒂尼意愿強烈。博特曼更想去米蘭，里爾也指望米蘭匹配紐卡的開價，但股權移交過程中，米蘭無意為一名中衛如此舍本。里爾轉而自己硬抬，每次接近談妥又提出額外要求。最后紐卡瞅準其實沒人競價，扔去一份“要就要，不要滾”的報價，搞定了交易，順便還賺了個“擊敗意甲冠軍/傳統豪門”的莫須有名聲。

至此，紐卡夏窗已完成3筆引援，總投入接近6000萬鎊，此前是26歲英格蘭左后衛塔吉特租借轉正，以及簽入30歲英格蘭國門波普。3筆轉會體現了紐卡的引援方針：首選高潛新秀，同時也很歡迎精神屬性突出的廉價當打實力派。

塔吉特是一名優秀的2.5流球員，守強攻弱，并非現代型邊衛。主帥埃迪·豪的戰術中，邊衛角色很重。本季下半程，右閘特里皮爾場均觸球數全隊第一，塔吉特第三，但他遠沒有特里皮爾的進攻能力。埃迪·豪妥協：理想人選標價過高，紐卡買不起，塔吉特至少防守夠用，而且勤勉拼搏人品好，深受隊友愛戴，留下這名阿斯頓維拉借將是明智之選。

精神屬性，是紐卡本季下半程大反彈輕松保級的最大本錢。外界更關心紐卡今年1月約9200萬的投入，卻未必意識到他們買入的都是意志品質強悍的干將。吉馬良斯貴為巴西國腳，小有名氣，其實作為現代型全能中場，各方面技術指標都不算突出，唯有精神屬性爆表。

埃迪·豪打造了一個團結戰斗的集體。每場勝利后，紐卡不厭其煩拍攝更衣室全家福。一次兩次像作秀，拍多了，人們發現合影中那些根本沒上場甚至不在大名單的球員也在狂喜慶祝，無法不贊嘆這份已到肉麻程度的團結。

也正是為了這樣的更衣室氣氛——當然，也是因為球隊其實遠沒有土豪級別的預算——紐卡制定了限制工資的政策。既然現有頂薪不過每周10萬英鎊（換算成大陸聯賽更習慣的說法，就是稅后年薪約300萬歐元），那么新援也應在這個框架內，最多只能小幅超出。對工資體系這般苛刻維護，有時不免讓人啞然失笑，真要懷疑紐卡隊中是不是有懂中文的高人，拜讀聆聽過“體壇+”總編輯對足壇宇宙真理的系列論述。

要原則，也要靈活

不能破的原則不去破，可商量的條條框框則不去死守。主動買入波普（上圖），就突破了埃迪·豪和紐卡的兩條優先級設置。

一是年齡。1月為了保級，紐卡買入特里皮爾等多名沒有升值空間的老將，夏窗本想徹底回歸年輕化路線。紐卡深知可花的錢有限，著眼長遠振興，買入高潛小將才有未來：用得好，球員能力提升，可以匹配幾年后更遠大目標的需求；用得沒那么好，需要陣容升級時，淘汰品也能賣出價格回血。但為了30歲的波普，紐卡開了特例。杜布拉夫卡水平夠用，但傷病偏多，埃迪·豪認定干系重大的門將位置必須補強。

二是技術特點。波普長于撲救，還是跟阿利松并列的英超出擊王，但在伯恩利注重長傳的體系里，他場均只有0.8次15碼以內的傳球，自然顯不出什么傳控球和組織能力。埃迪·豪看重后場球員“play”的水平，但最終決定，波普的守門能力好到了潛在短板可以容忍的程度。

關鍵在于，紐卡和埃迪·豪買人注重背景調查，球技之外人品必須好，要有職業素質、上進精神和團隊意識。聽上去像口號，實際對球隊成敗可能是決定性的。做過功課后，埃迪·豪認定，波普學習欲望強，那么，讓一個撲救好的門將到紐卡后惡補“play”，最終滿足需求，總比本末倒置為了“play”罔顧撲救可行得多。

說來有趣，紐卡本想在利茲聯降級后，利用降級解約金條款撬動拉菲尼亞和杰克·哈里森。結果紐卡在英超末輪極盡費厄潑賴，擊敗伯恩利，送該隊降級，順帶救活了利茲，卻也讓利茲球星的解約金無法激活。紐卡冬窗從伯恩利砸解約金挖走伍德，被不少人視為損人利己的保級妙手，隨后他們親手埋葬伯恩利，轉過頭來繼續從伯恩利挖人，危機中的伯恩利除了收錢放人別無他選。伯恩利球迷必須恨死紐卡了。

財政公平不是玩鬧

迄今，沙特資方在兩個轉會窗的投入已達1.5億英鎊，但沒有簽入任何叫座球星，未來2個月或許也不會有。

比較起來，阿布扎比財團2008年甫一收購曼城，便打破英國轉會費紀錄，買來羅比尼奧這樣的名角。趕在2013年英超引入財政公平政策之前，曼城以5億虧損的代價完成原始積累，搭建起冠軍級陣容。這是紐卡永遠無福消受的幸運。

英超版FFP規則擺在這里，3年總虧損上限為1.05億英鎊，越過這條紅線或將遭受新援禁止注冊、球員禁止續約乃至扣除聯賽積分等重罰。這個規則不是玩鬧的，也不是輕易可以擺平的。埃弗頓提供了絕佳的反面教材。

財務體系中的攤銷規則，意味著5000萬買入一名球員并簽下5年合同，一年只計為1000萬投入。然而，顧頭不顧腚在一個夏窗透支未來多年的FFP額度，顯然并不可行。

當年曼城和切爾西式的老板輸血，是FFP不會放縱的。所以，沙特資方的3000多億英鎊資產，之于紐卡并無太大意義。沙特人只是沒有那些美國老板的盈利需求，而且愿意舍本投入硬件設施建設、青訓、女足等不受FFP限制的領域。但對于男足一線隊建設，紐卡想多花錢，就必須首先多營收。

俱樂部三大營收板塊中，轉播收益的上漲依托于成績提升，非財政手段可為；比賽日收入，大概只有抬高票價才能顯著提升，但無疑并不可取；能有所作為的，只有商業營收板塊。

從俱樂部體量來說，紐卡本應是英超老七，僅次于“六強”，未來也料將輕松恢復這個定位。但前朝阿什利為禍十余載，紐卡全面倒退，2016年降級后回到英超就徹底成了保級隊。2007年阿什利收購紐卡時，俱樂部年商業營收2760萬，13年后，這一板塊僅增加100多萬，總額僅列英超第11，甚至低于布萊頓這樣的小球隊。同期，曼城的商業收入從1900萬暴漲至2.7億以上。

對紐卡來說，增加商業營收絕非易事。紐卡收購案后，英超諸侯推動設立新規，要求贊助費符合市場合理水平，土豪先驅溢價贊助的道路也已不易走通。沙特公共投資基金（PIF）入局已接近9個月，紐卡在商業贊助上進展甚微，胸前廣告還是那個每年只給650萬的博彩公司，幾乎只有頂尖豪門的1/10。

紐卡收購過程遷延1年半，英超突然放行后，PIF倉促就位，先要解決保級問題；跟現有贊助商解約需要賠錢，對FFP賬目不利；而新談贊助商如何定位也是問題，紐卡想先把球隊初步做強，形象好了才能跟贊助商講出更好的故事，賣更高的價錢。諸多因素導致了商業工作進展緩慢。近日，紐卡與PIF部分持股的電商平臺“NOON”簽訂袖口贊助，算是第一次突破，傳說中750萬的年費十分可觀，曼城、利物浦、曼聯的袖口贊助也不過一年1000萬，英超中小球隊普遍一年200萬以下。

絕非錢多人傻

說到底，一夜暴富、足壇首富只是傳說。FFP導致的有限預算、沙特在西方世界的形象，以及英超諸侯對紐卡的敵意，注定紐卡必須低調務實。與土豪一擲千金好大喜功正相反，實用、低薪、團結、戰斗，這些關鍵詞正帶領紐卡以農民般的樸實，走上與外界臆想中完全不同的道路。

各路賣家和經紀人也正在意識到，紐卡并非錢多人傻，并非任人宰割。

紐卡夏窗想買4到6人，現在進度過半，但第一優先級的中鋒位置仍沒著落。紐卡首選是名不見經傳的20歲法國小將埃基蒂凱，好容易與蘭斯基本談妥不過2500萬的總價，球員經紀人卻提出了過分的傭金要求，紐卡堅決不從。熱蘇斯工資太高，紐卡喜歡他，但想都沒敢想。傳得較多的替代人選，不過是本季租借在南安普敦的切爾西小將布羅亞。

其他位置同理。紐卡在邊鋒位置首選穆薩·迪亞比，但勒沃庫森要價超過5000萬英鎊，紐卡退卻。紐卡想要助攻能力更強的左后衛，但馬競對洛迪標價太高，紐卡退卻。紐卡冬窗時與林加德失之交臂，但今夏成為自由身的他不僅已接近30歲，待遇要求亦突破了紐卡工資框架，紐卡退卻。

紐卡從布萊頓挖來的體育總監，夯實了他們的務實道路。阿什沃思不是具體負責發現并考察引援目標的那類總監，但會親理談判工作。去年阿森納買本·懷特，一連5次報價被拒，5000萬價格幾乎一分錢沒砍下來，就是阿什沃思團隊的作品。如今逼迫里爾放棄對博特曼的漫天要價，同樣是阿什沃思的手筆。

阿什沃思領導的引援工作實行“三燈制”。球探部門是一票，管理層從財政角度有一票，主教練的一票則是最終決定權。三方都開綠燈，轉會方案才通過。所以，他手下，不會有球員被強行塞給教練。

51歲的阿什沃思青年時代踢過球，后來當過教練、青訓總監，2012年獲聘足總精英發展總監。他擅長戰略規劃、工作體制的建設和人才調配。他在紐卡的職責也遠不止一線隊競技部門。抓青訓是他的特長，百廢待興的紐卡還致力于訓練基地升級，即將首次擁有水療和泳池設施，同時擴建餐廳，增設室外餐廳，增設游樂室——讓球員們有機會一起玩，是埃迪·豪眼中加強團隊精神的重要手段。

這些看似與足球沒有直接關系的工作，也是競技成功的基礎，而且一樣頗費思量。市議會提出25項生態保護要求，訓練基地大興土木必須避開鳥類筑巢的季節，還要避免打擾蝙蝠棲息。

蝙蝠，鳥，FFP，還有英超諸侯針對紐卡設置的鳥規則，都是紐卡在注定緩慢的振興道路上，必須降服的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