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既生瑜，何生亮？

公瑾當年的感慨，放在今天的足壇，怕是要改成“既生瑜，其無亮乎”。英超本季爭冠復刻3年前的模式，更緊張，更刺激。劇本本身已經精彩，兩位主角的傾情演繹，讓大陸的四大聯賽黯然失色。瓜渣相爭，已經有4年了。也許是巧合。瓜拿到第一個英超冠軍時，適逢C羅捧起歐冠告別皇馬。十年的梅羅相爭就此劃上休止符。梅羅“分手”后，各自再沒有之前的風采。瓜迪奧拉和克洛普爭鋒，及時填補了兩大巨星相忘江湖的真空。足壇就此進入了瓜渣的時代。最近這4年，巨星球員主宰比賽影響奪冠的程度越來越低。強如梅西，主場3球的領先優勢，仍無法阻擋利物浦闖入決賽的步伐。C羅到了尤文，也改變不了尤文進不去四強的現狀。

教練席星味蓋綠茵

更令人黯然的是，梅羅的背影越來越遠，卻不見天公抖擻，降下二世，三世。哈蘭德和姆巴佩，是唯二最接近兩位巨星的后進。但差距太明顯。哈蘭德到現在（7月滿22歲）只有一個德國杯，C羅在他這個年齡，已經拿了足總杯和聯賽杯，正邁向個人的第一個英超冠軍。國際賽事中，梅西則已經拿全了球會級的全部榮譽，并在北京奧運摘走金牌。姆巴佩倒是不缺獎杯，但這么有潛質的新秀，選擇留在法甲（倒不是非去皇馬不可），令人不解。

沒有具分量的球員橫空出世，更反映教練唱主角絕非偶然。把眼光放在20年前，那個時代群星璀璨。主教練的作用和價值遠沒有現在突出。法國在二流主教練勒梅爾率領下，拿了歐洲杯，多梅內克請回齊達內挽救了法國進軍世界杯。專搞打砸搶的斯科拉里靠“3R”拿了世界杯。

那個年代，盡管有雷哈格帶希臘拿歐洲杯，波爾圖和摩納哥打進歐冠決賽這類冷門，仍是球星話事的歲月。齊達內刷出的身價世界紀錄，屹立8年不倒。小羅到了巴薩，巴薩從痛失菲戈的屈辱中蘇醒過來，再度稱霸西甲和歐冠。但在梅羅成名后，越來越有星味的人變成了教練，越來越多的教練有了之前不曾屬于他們這個群體的光環。

瓜和渣，是光環最耀眼的一對。瓜迪奧拉在登陸英超前，已經是教練界的寵兒，克洛普先他一步在利物浦上課，還需要證明自己。在2016年的夏天，英超同時擁有足壇四大名帥——瓜渣之外，還有穆里尼奧和孔蒂。那個賽季，最終率先撞線的孔蒂。隨后，英超便是瓜渣的天下。一度，安切洛蒂又加入這個群體。2020-21賽季，英超共有4位歐冠得主帶隊，盛況空前。

論成績，克洛普直到本賽季才攢齊英超主帥能拿得到的四個冠軍，瓜迪奧拉早就拿全了國內錦標。但克洛普力壓瓜迪奧拉獲評本季最佳教練，不難看出同行對克洛普的整體表現更為推崇。瓜迪奧拉因為再次葬送歐冠好局，竟連蟬聯英超都成了安慰獎，“貶值”了。

曼城和利物浦都比不上皇薩，利物浦還能和拜仁、尤文、米蘭等世家平起平坐，曼城則是剛入席的新生，不是瓜迪奧拉，不可能有5年四奪英超的驚人成就。反過來，沒有克洛普，利物浦不知還要等上多少年，才有今天的揚眉吐氣。瓜渣是不是足壇唯二最強的教練？可能還有一點爭議。阿萊格里甚至沒有跨出意甲；齊達內在皇馬兩進兩出，我們無法知道這兩位到了英超，會有怎樣的成績；西蒙尼再造馬競，但離開馬德里，他還有沒有過去10年的收獲？

瓜渣不然。他倆都在離開成名的俱樂部后，繼續有穩定和持續的進步。能匹敵瓜渣的，非安切洛蒂莫屬。安胖比他倆更早出洋冒險，攢齊了五大聯賽頭銜，即將在歐冠決賽創造歷史。但安切洛蒂對英超對切爾西，甚至更宏大一點，對足球的影響，絕沒有瓜渣深遠。人們會為安胖長得不帥惋惜（他可是意大利人），但他絕不是靠臉贏得業界交口稱贊。安胖隨遇而安，以自黑體現自信。他的成就更多是順勢而為，即使有過同時讓4個10號首發的創意，也沒有因此開風氣之先，令人耳目一新。瓜迪奧拉的精致傳控像管弦樂絲絲入扣，克洛普的前場緊逼仿佛重金屬的電閃雷鳴。這兩位的成名風格都帶有鮮明的個人烙印，他們也都把這個風格帶到了英超，感染了一代球迷，一代球員，一代同行。現在的球迷，成天把控球比，無鋒和數據這些名詞掛在嘴邊，球員則逐漸成為沒有突出特點的“萬能”型人才。

瓜渣和睦斗法中進化

但只是瓜，足壇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教練跟著模仿，才是瓜風遍地的直接原因。豪門學他，國家隊學他，甚至低級聯賽的球隊也依葫蘆畫瓢。本來英格蘭低級聯賽是長傳沖吊的最后壁壘，現在連業余聯賽也出現了很多“控傳黨”，不少球隊靠這個升級。教練不擅此道，九成沒有機會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不嘗試學習這個打法，球隊也難有持續的好成績。瓜迪奧拉不僅塑造了曼城，改變了英超，也影響著英式足球的方方面面。

克洛普看似光譜的另一極，重逼搶，重力量和速度。剛到英超，他便導演了一出打爆南安普頓的好戲，和瓜迪奧拉的第二次交鋒，更叫停對方連勝，雙殺對手歐冠晉級。在2017-18賽季之后，克洛普變了，朝瓜迪奧拉靠攏；瓜迪奧拉也在變，克洛普是他學習的榜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本季大結局后，瓜渣都公開稱贊對手，稱對方強大逼出了自己的最佳狀態。這又是新的境界，新的格局。英雄惜英雄，好漢愛好漢。競技本來不必搞成弗格森和溫格那樣劍拔弩張，不必像穆里尼奧和瓜迪奧拉那樣唇槍舌劍。克洛普已經很少再像剛來時那么“重金屬”，在得到薩拉赫、馬內、阿利松和范戴克這些強人助陣后，利物浦的控傳絲毫不必曼城差。反過來，曼城的緊逼也帶著不少克洛普頭兩年的味道。

可惜，兩位大帥只在英超和足總杯交手，沒有在歐冠會師。但這一天不會太遠。克洛普已經和利物浦續約3年，瓜迪奧拉還有1年，依然按兵不動。瓜迪奧拉并沒有更好的下家，即使別處能給他更好的待遇，搭建更豪華的陣容，也滿足不了他。

他離不開英超這個舞臺，這個戰場，還有克洛普這個對手。這是“華山論劍”的終極版本，他倆的交鋒，不僅是球迷的福音，也是同儕的教科書。只有在各自現在的環境里，他們才能潛心鉆研，發掘更多更有趣的新概念。瓜渣時代才走了一半不到，他倆也還沒到華山之巔。

這是最美好的時代，對于球迷；這是最壞的時代，對于對手；這是智慧的年頭，瓜渣的才華令人折服；這是愚昧的年代，獨沽一味只學他們并不理想；這是光明的季節，曼城和利物浦終將在歐冠一決高下，這是黑暗的季節，那些即將換代換血的豪門會被長期壓制。狄更斯在法國大革命前說的話，好像早就預示了什么。